倒时差,4点多就醒了,有一个梦记得特别的清楚:月亮地,少年老家的孤零零的几栋房子,说话都是回声,有人说要陪我走一段,我说不必了,于是就自己回家,那时候月亮把我的影子拉的好长,月亮的笼罩好像一座水晶的宫殿。回想自己的年轻的日子,不止一次,有人跟我说,‘留下吗?’或‘一起走!’,我都拒绝了,直到自己想留下了。辗转反侧中想起来了周邦彦的那首“并刀如水”。
少年游
【宋】周邦彦
并刀如水,吴盐胜雪,纤手破新橙。
锦幄初温,兽香不断,相对坐调笙。
低声问:“向谁行宿,城上已三更。
马滑霜浓,不如休去,直是少人行。”
这是宋词中我最喜欢的一首之一,常常在心里背诵,但却不知道为什么尤其那么喜欢第一行:并刀如水,吴盐胜雪,纤手破新橙。如今在太原能买到如水的并刀吗?如今在苏州能看到胜雪的吴盐吗?有一个女子拿出一把刀,把雪白的盐(盐是用来压一下橙子的酸涩的)放在案上,芊芊玉手切开晚秋的新橙。这一刻的意象真美,而且是凄美,因为少年的他必是要走,纵今夜勾留,明日仍然要走,所以这温情的夜晚,屋外是霜,是露水;屋子里面刀已如寒秋的水,案上的盐映着某人苍白的脸犹如一片白雪。很多年前读过的可能是台湾的诗人的一句(今天脑子里只剩下了这一句,具体的出处则无处寻觅):“做爱的时候,我听到欲望的声音悄然滑落”,这词中的霜雪,的确让欲望的声音悄然滑落。一个男人年轻的时候,心里只有江山,总是觉得身不由己,“嗟余听鼓应官去,走马兰台类转蓬。”,他的心里只有一个字,那就是“走”,一个女子若遇到了自己的爱人,就多么的希望放弃一切跟那个男人天涯海角,终生厮守,在她的世界里,只有一个字,那就是“留”。而在这个夜晚,那个知道他一定会走的她正在苦苦留他,虽然只有这相对调笙的一刻,这一刻也只有相对调笙;而那个知道自己必然要走的他虽然要走,却万般不舍,虽然今夜要留,明日却一定要走,有的只有这一刻,万千言语,欲说还休,于是还是相对调笙吧。这是怎样的飞花碎玉的时刻呢?年轻的时候无法读懂李商隐的“此情可待成追忆,只是当时已惘然”,今天却明白了,那“强说愁”的日子看人温香软玉的时刻,以为那是多么的美好,但用情深处,局中之人是何等的怅惘凄然呢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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